脚踩各种科技加身的肥大DC，上一次大家觉得它cool还是15年前，那时候所有的滑板鞋看起来都像坚不可摧的坦克。但是00年代中期，各家滑板鞋极速瘦身，此时肥大的DC因而受到了Juggalo们（疯狂小丑团Insane Clown Posse的粉丝）的追捧，也正是因此，大众不再觉得DC的鞋最cool，甚至有那么一阵子，DC似乎成为了“笨重”的代名词。
但是2018年的DC似乎重新摸索出了方向。他们重组了滑板队伍，而且肥大鞋子也随着今年的复古潮流又火了起来，他们赞助崭露头角的人才比如John Gardner，他和老DC出的视频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玩的那些地形破旧粗糙但躁得不得了。
这种改变一部分要归功于Damon Way——DC的联合创始人之一——离职8年后，他于2016年回归DC。Damon致力于让DC重回原来的路线，今天看来这种改变肉眼可见，所以Jenkem给他打了电话，想知道他如何将迷途的鞋厂带回正道，以及在他离职的这段时间里，滑板鞋生意都经历了怎样的变迁。
DC在2008-2012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它突然开始变得时髦起来，而且把重点放在了Street League上？
我2008年已经离职了，所以这些变化发生着的时候我是不在场的。公司由新人掌权，他们对这个品牌有新的想法，而且新的创意可以肆无忌惮地生长。但是我觉得DC被误导了，它变成了和我们最开始创立它时的想法背道而驰的东西。创始人们最初并没有为未来设限，没什么长远的规划，所以队伍或者公司内部也并不存在什么对立的双方。那几年应该是一片自由吧。
为什么回归DC？
2016年中期，DC被投资公司Oaktree Capital收购——他们接手了破产后的Quiksilver——他们希望复活DC，于是问我能不能回来，帮忙让DC找到90年代00年代时候走的路。
刚来的时候，那产品我几乎都没敢认，根本不DC。于是我们立刻回应了那些质疑的声音，停掉所有的产品、营销等等，大刀阔斧改造它，把DC搬回到我们建立这家公司时的轨道。
我们开始对产品下功夫，而不是一味跟风硫化鞋，我们开始研究科技，用回原先的配色方案，我们采取了原先大胆的品牌营销方式，引入原先使用过的合成材料的配件等等，我们要把90年代00年代那些让我们出名的科技-体育的美学重新带回大家的视野。
现在经营鞋厂和1994年DC刚诞生那会儿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我们竞争的资本体量不是一个等级的，以前我们的竞争对手可不包括Nike和Adidas这样庞大的国际品牌。
以前的滑板鞋只有Etnies，eS，Emerica，Osiris和DVS这样的品牌，Vans当时还没什么存在感。从前的竞争更加公平，因为彼此的开模工具、预算和经验都差不多，过去竞争靠的是创意，谁的创意最好谁就是赢家。
现在我们的开模工具可能和大厂没什么区别，但是市场上面对的是Adidas和Nike这样腰缠万贯的庞然大物，这时候竞争就非常不公平了。
现在那些好点子都被大公司吸收过去了，很难再做出独一无二的东西。现在滑板行业做什么生意都面临着做好之后被大公司收购的危险。
现在有什么招数和大公司竞争呢？
如果你的创意足够好，能够将品牌与代言人紧密地联系到一起，我觉得前线至少是可以和大厂匹敌的。如果能守住这第一道战线，随着惯性就有可能在某一片区域掀起波澜，这种方式可以给品牌带来地理上的优势。
我举个例子，90年00年左右的时候，DC和Josh Kalis还有Stevie Williams在Love Park和费城建立起来的滑板氛围就非常有竞争力。
但是如果别人挖你们墙角，用更高的工资或者更大的品牌诱惑你们的滑手，你们怎么留住他们呢？
如果我们为队伍提供的支持对他们来说是补充性的，无论在文化上还是在当地社区，我们都是互相成就的，那么我们之间就能够形成彼此的忠诚。最近几年我们队伍的几个滑手都蛮有吸引力的——他们全部都选择与DC一起共度这个转变期，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这种“同盟”“战友”的关系。
经常听到滑手说这样一句话，“New Balance也要找我，你们能给我涨工资吗？”
如果一个品牌在街头足够强大有威信，那些觊觎我们滑手的人会大大减少。主要是因为这个品牌已经成为了滑手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就算换到别的品牌也会带着我们的烙印。
这种对话出现基本都是在续约期间，然而早期DC和滑手之间是不签约的，感觉好像滑手是这个大家族的一部分，只不过这个大家族刚好是围绕一个品牌建立的。有人要走这种事情是很不可思议的，更不用说两家公司谁给钱多就去谁那里这种事情了。现在的滑板还没商业化到那种程度吧。
90年代中期的DC感觉更像板面公司，DC的滑手们在市场上自带DC气质，他们本身就代表了DC，没法再去别家品牌代言，这种关系里感情的成分比商业的成分要多得多。
肥大鞋型的需求量如何？你觉得那种审美会再次占据主流吗？
我们复刻了Lynx，它是20年前的产品了，1998年产的。这款复刻鞋很快脱销，我们感觉到了大家对那个时代和那种美学的兴趣。对我来说我们的复刻并不是为了迎合市场的风向，重要的是我们要回归最初的DC。DC这个品牌代表的是什么？它因为什么而出名？我不希望大家看到DC的鞋子之后说，“这个鞋是更好看版本的Vans slip-on啊。”我希望大家看到一双鞋就能说，“这是DC家的鞋。”
顶峰时期的DC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它定义了滑板鞋的运动美学，通过类似Palace和Supreme品牌的产品，我们看到了这种美学的强势复兴。DC是90年代那一系列巨变的催化剂，DC只需要做DC就好，一个品牌永远不能丢掉自己的特点，盲目追逐潮流的品牌不是合格的品牌，不然这个品牌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Nyjah还为你们效力过呢，他可以说是这个星球上最厉害的滑手了。你觉得队伍里有他那样的滑手在金钱上是不是值得的？
对DC来说不一定。某些品牌选择他来代言肯定是Nyjah对那些品牌来说能带来巨大价值，能够弥补那个品牌本身的市场上的不足。而DC的滑板项目更在意街头滑手，那种赢遍各种比赛的大pro对目前的DC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我并不能代表其他的品牌，说不定他在Nike如鱼得水彼此互相索取互相成就呢。重点在于这个品牌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某个品牌只在乎奥运会，那Nyjah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有巨大价值的。
如果今天年轻20岁，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你们还会创立鞋厂吗？
不会。我觉得现在的行业被分得太细碎了，而且现在的消费者零售模型和当年完全不一样。现在做些规模稍微大一些的生意，风险与原先相比大得多，竞争也比我们当年激烈得多。而且现在要找一个从来没有人做过的点子太难了。
我们当年做的都是100%独一无二的东西，基本上从没有借鉴过前人的东西。过去我们的品牌在市场上是全新的，你看现在的Palace，他们的风格就非常像借鉴了90年代的DC & DROORS。
当年的时代也独一无二，滑板文化正从punk向hip-hop转变。当年Hip-hop方兴未艾，街头发生的变化太多了，商业可以下手的地方也太多了，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没有这样的机遇。
你觉得当年让DC登上 Zumiez和Tilly（潮牌网站）的货架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是不是大型鞋厂进入市场这种事情是必然？
我觉得这两点没什么关系。Nike通过融合滑板和街头文化打入了滑板市场，球鞋控，搜集控，限量，炒作，Dunk系列等等，都为Nike提供了进入市场的机会。
在这之前，Nike只是一个运动品牌——篮球，训练，跑步。在滑板的角度来说，Nike在街头是没有威望的，但是当年正巧是球鞋流行的年代，巨大的产品需求使得Nike进入滑板店变得顺理成章。他们推广Dunk系列，而且每一双都很快就卖光，所以经销商也会不断进货。我觉得Nike的整个策略——从他们公司角度来说非常聪明——这些Nike的主动出击寻找机会和我们把鞋放到PacSun（潮牌网站）去卖根本没关系。
你们现在还在Zumiez卖鞋吗？你觉得这种网站和鞋厂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尤其是对DC来说？
我觉得现在的鞋子品牌不上Zumiez基本无法活下来。如果只在滑板店卖鞋，那一点点销量连生产的最低数量都达不到，也更不会有人投资。现在潮牌网站算是鞋厂必须要有的策略，我的意思是，除非有巨大的资金做支撑，可以负担产品走向市场的前期投入——这段时间基本就是在亏钱，因为知道的人始终不敌放到网站上去卖要多——否则品牌是走不下去的。
我觉得大家根本没有意识到Zumiez对大多数品牌来说不是一个备选，而是一个必选。
没错，滑板圈能有Zumiez这样的平台真的是很幸运了，我们需要靠这样的公司带来规模。他们公司的领导是明白道理的，而且他们的初衷都是好的。他们也投资品牌，投资创意，他们会帮助公司成长，直到把品牌“养大”能够产生利润。
当我最初在想建立一个新的鞋子品牌的时候，我总会想到要不要放到网站上去卖这个问题。如果我真的要把我的点子带到市场上被广泛接受，我必须要把Zumiez放进我的考虑范围内，因为没有他们的帮助我自己的力量太小。你是不可能说我只做10双鞋，毕竟开模要花钱，而且工厂生产一次必须做够最小量。
现在的滑板店是不会投资新品牌的，他们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什么卖得好他们就卖什么，除非你的产品很特别——比如Dill和Ave当年与FA和现在Hockey队伍的小伙伴一起做的品牌（Hockey Skateboards，FA旗下品牌）一样。
好像90年代00年代的pro光靠版税就可以赚大钱，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DC最初只发pro款滑板鞋，当时市场上鞋的版型系列就那么几个，所以随着这个行业不断壮大，那些要付版税钱的系列鞋款可以产生很大利润，可是现在市面上选择太多了，SKU（库存量单位）变得非常多，平均下来某一种商品的版税钱就会降低。除非常青如那双Nike滑板鞋，大家都知道是哪款啦（SB zoom Stefan Janoski）。
你们付过的最大一笔版税钱是多少？
基本上我们支付给滑手的是基本工资加版税钱。如果有个滑手每年基本工资是250,000美元，他的版税钱超过了这个基本工资，他就可以多赚一些钱。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仅会帮忙推广我们的产品，还会推广别的产品，因为他们的经济来源不止一条。过去的话基本工资很关键，顶级的滑手基本工资在200,000-300,000美元，加上超过基本工资之后的5%的版税钱。
比如说吧，你是顶级滑手，你的基本工资是250,000美元，如果我们卖产品的利润是500,000美元，年底的时候我们就会多给你25,000美元（商品利润500,000超过了基本工资，所以版税钱就是它乘上5%，500,000*5%=25,000）。但是如果产品只赚了180,000美元，没有超过你的基本工资，年底你就不会赚到多余的钱，但是不管怎么说你的基本工资250,000是稳赚的。这种付工资的方式能够让滑手更有安全感，每个月都有固定收入，不至于收入起伏特别巨大。当然一定会有特别厉害的滑手每年基本工资加版税赚到百万美元以上的。
为什么现在滑手不是这样赚钱的？我觉得也不会有哪个品牌会付很多滑手250,000美元工资吧。
Nyjah应该是这个级别的工资，可能他和其他一些滑手一起负担起了Nike产品90%的销量。这也是现在难做的地方，你必须非常有才，非常受市场偏爱，才可能在滑板行业赚到大钱，一旦你到了那个层次，整个队伍最大的开销就是你啦。
这种情况会发生是因为现在队伍人数会非常多。我们最开始做DC的时候，队伍规模非常小，每个人都能赚很多钱。当时不存在现在这种因为人数众多而产生的非常明确的工资梯度，比如最低档的工资只有每年5,000-10,000美元。
你觉得一个队伍有几个滑手正好？
我们刚开始做DC的时候，Danny和Colin是为Airwalk效力的，他们一个队伍能有上百个滑手，他们就没有大家庭的感觉，他们只是一起做件事情然后分钱。我们组队的时候希望是6到8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竞争力，队内不会有竞争。
今天的DC队伍经过Mark Regimbal和Jimmy Astleford的改造已经和我们最开始创立它时的宗旨很一致了：队伍不大，成员彼此的联系紧密一些，我们更像是家庭或者社区组建的队伍，而不是彼此充满分歧和攻击性的随便几个人凑到一起。Mark和Jimmy现在组队的时候考虑到了一点还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Evan, T Funk，还是Tiago, Shanahan，这些滑手都有自己的性格，但是他们放到一起又能产生巨大的能量。
你觉得大型鞋厂有什么固有的弱点？
我不知道，但是十几二十年前，大品牌走进滑板圈要面临不认可和冷言冷语。新生代滑手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他们很主动地就拥抱了大品牌，因为他们生下来时大品牌就已经在滑板圈里了。所以我觉得在年轻人面前，大品牌没有弱点。品牌受不受认可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情，看着现在Nike和Adidas的状态也很有意思，品牌就像心情一样，你看Adidas现在在街头多有威望。
你觉得Nike和Adidas会撤出滑板圈吗？
我不确定，因为我不知道Nike的领导层对滑板文化是不是特别看重，或许他们只是希望通过进军滑板圈来巩固自己街头文化的地位，借以推动自己球鞋的销量。也只有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了。
不过我对Adidas很感兴趣，他们默默地和Gonz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Adidas没有花大力气去推广，我却总是能看到Adidas Gonz的合作款。我总觉得Adidas对滑板文化是有尊重的，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每一代人眼中都不那么激进，很平和。
我能接受有Adidas这样的品牌和我们一起生存在滑板圈里，而且我会觉得有它还挺酷的，但是我会觉得Nike进来只是想买下整个圈子，把所有人都赶走。当然Nike成为全球最大的鞋厂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这种吞并一切的方式就能说明问题。
文字 |Ian Michna
翻译 |小雯
来源 | Jenkem
编辑 | 坦克